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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嫗王娘

王娘姓氏名誰?不得而知,只知道她丈夫姓王。按照地方習俗應稱呼:大娘。按照鐵路習慣叫她:王娘。我和王娘相識似乎是命裡注定的。二十三歲的我已到婚期申請要房完婚,哪個年代在單位要房比說媳婦還難。現在回想起來我能要到房純屬現在收藏界流行的術語「撿漏」。這套房子被許多人相中,他們都屬中級領導,而原房主又比他們略高一點,一時趨之如騖。當看到原房主自建的小屋報價,個個退避三舍,就這樣像純淨水過濾二十七層一樣最後落到我這個白丁身上。

    房子到手急不可待地趕去圍著宿舍左三圈右三圈看個不夠,喜悅之情難以言表。鐵路宿舍有個老傳統:上午人聲鼎沸,熱鬧非凡;下午悄無聲息,靜的連針落地都能聽見,小商小販不敢越雷池一步噤如寒蟬。這種情景鐵路宿舍獨有的,是因鐵路「高大半」工作關係決定的。後來鐵路宿舍改小區外來人口增多漸漸地變得嘈雜了。這是後話。當時下午兩點多我面壁憧憬,欣喜如狂時身邊多了個灰不流秋地人:她五短身材,圓頭圓臉圓身子,衣著襤褸,頭髮灰白,小而腫地眼掛著眼屎,面頰潮紅,嘴巴極大,彷彿不是用眼看人而是用嘴,步履蹣跚像是粗大的樹樁給人臃腫感覺。我轉身過來腦子裡第一印象:現代祥林嫂,非常典型。喃喃細語是否在找阿毛?說來也巧,我剛搬來她就添了個孫子叫毛毛。

    她就是王娘。攀談起來我才知道她是我的東鄰隔壁,有四個兒子無女,老伴癱瘓在床多年,現在和小兒子同住,從她的打扮可以看出沒有女兒的窘迫。她告訴我房子的情況,並說我的東院牆為啥砌在我的窗台上而不是兩房中間的「軍事分界線」,是因為原房主在房後建小屋時侵佔了她家的地盤,故房前小院往西讓了讓以補償房後的損失。她告訴我重新砌院牆時注意這些。因為當時鐵路宿舍寸土寸金,許多人因寸土糾葛禍亂不斷。老人家的話分明是「先小人後君子」。我望著衣著襤褸步伐蹣跚尤其是那上火的小眼睛朦朧渾濁的老人家有一種不可名狀地感慨若隱若現,她的話我不置可否。

    我搬來後按照家的概念佈置一切:我種花,妻子養雞。不過沒多久花餵了雞,雞餵了貓。我氣急敗壞發誓要逮著貓,以解心頭之恨:它破壞我對家的憧憬。用剩下苟延殘喘地小雞作誘餌,我做好套子等貓上鉤。只可惜銅絲太細貓掙脫掉後跑了。我換鋼絲時王娘顫顫巍巍地說逮貓不好。我一楞:它吃了我的雞!

    星移斗轉,寒來暑往,滿眼都是老嫗王娘的影子。我的工作與眾不同,常常是我在家時別人不在家,別人在家時我不在家。再加上我們常去雙方父母家宿舍成了我倆的旅館。我還好說,妻子常常匆匆而去忘記關門上鎖,我下班回來以為她在家,結果大吃一驚。有時朋友來訪經常吃閉門羹,更有淘氣的小姨子來串門,見「鐵將軍」把門,便在大門上胡亂塗鴉。這一切王娘都一一學說。

    後來王娘的丈夫終於躺不住「走了」,小兒子發達一家三口搬進了深宅大院離開了。再後來,年事以高地王娘也離開,不知到那個兒子家去了,這一切悄然劃過。只到我的同事家被盜,我才喚醒沉睡的記憶。雙職工上班家中無人,任憑盜賊橫行,有的盜賊猖狂偷不到錢把戶主的電視機扔到水缸裡並留言:要有十元錢也不這麼做。我在宿舍住了十五年那怕是忘了關門閉戶也平安全賴那個步履蹣跚地老嫗王娘精心呵護。想到這裡,我心裡一股暖流奔湧。

    若干年後,我得知王娘早已成仙。但我的夢裡常常出現她的影子,願她老人家在天之靈護佑好天堂,永享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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