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東頭有一顆山梨樹，粗壯高大，枝葉茂密，每年的秋天還會結很多的山梨，個頭很小，酸酸的，還有點澀。
這年夏天，生產隊安排我一人割草喂牛，這樣我每天要在天放亮時起床，趕在涼快時把青草割回來，在生產隊上工前把牛喂好。下午，在太陽落山前，再去割一回青草，晚上再喂牛。整個白天不用幹活，我就在梨樹下鋪了個草席，在哪里看書和睡覺。
梨樹這個地方，是一個東西走向的山崗，地勢獨特，南北風都能吹到，夏天特別涼快，還沒有蚊蟲。夏日的知青點是又破、又亂、又髒，蒼蠅還特別的多，白天躺在炕上睡覺，蒼蠅就落到你的臉上，趕了又來，無法入睡。
而我在梨樹下，享受著涼爽的愜意，白天邊讀書邊吃著從菜地裏摘來的黃瓜和番茄等，過著農耕時代的田園生活。困了就睡，幾次睡覺時，還被樹上掉下來的小梨蛋子砸醒了。
我在梨樹下建造了伊甸園般的逍遙自在的生活，還常常因睡覺錯過知青點的開飯，但我每次醒來，都會看到有飯菜放在我身旁的石臺上。
我知道這是裴姐送來的。
裴姐比我大三歲，早我一年到知青點。
我下鄉到知青點的第一天，第一個見到的就是裴姐。從哪以後，我叫她：“姐。”
她一直都照顧我，幫我洗衣服，有好吃的總想著我，給我留著。
在我第一次到烤煙房幹活時，被烤煙熏倒了，躺了一天什麼都不知道，在我醒來時，看到裴姐坐在傍邊，後來才知道她一直守護著我。
裴姐對我好，知青點的人都開出來了，還常開我們的玩笑：“女大三抱金磚”。裴姐也不和他們急。
那時，我15歲，沒有開竅，也不理會這些，每天和她在一起的時間都比其他人多。
每次回城探家，我都到她家去玩，她也到我家去，我們就像親姐弟。
一次裴姐幫我縫被子，她在起針和收針時，線頭總是不打結，我問：“線頭不打結能縫住嗎？”
“你自己打。”她縫著被子回答道。
“為什麼？”我又問。
她停下來看著我，但不回答。
至今我也沒有明白是為什麼。
一天，裴姐來梨樹下找我，說她家裏給介紹了一個對象，是個公安民警，要回去一趟。
“那你回去唄。”我雖然說著，心裏卻有點不是滋味。隨手從身邊拾起一個從樹上掉下的山梨，咬了一口，沒熟的山梨的滋味，苦中帶澀，澀裏帶酸……
後來，裴姐與民警結婚了。山梨樹也遠離了我。
久遠的記憶，我還記得開始做夢的時候，那樹上掉下的梨蛋蛋打在我頭上的感覺，是甜的，是幸運的。 |
